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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百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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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原的心,沈淪到冰湖最深處,腦海裏止不住的晃動著蘇芷玉向自己的最後一抹微笑,眼中滿是恬靜和溫柔,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與猶豫。

水色的身影在漫天迷離光霧裏,宛如飄落的葉子,美好而淒艷,無力的隨風逝去,一如她年輕的生命。

“玉兒,你這個笨蛋,為什麽這麽傻?”

丁原想罵,心卻像被人狠狠的捅上一刀似的,痛到停止了呼吸,他全然忘了身邊鬼仙門三大絕頂高手虎視眈眈,忘了太乙九極鼎的爐火正如惡魔般,吞噬著另一位摯愛少女的生命,一雙眼睛只能深深凝望那抹水色,那抹微笑。

“啵!”

雪原仙劍刺中鬼先生的小腹,砰的爆出一團濃烈的血霧。鬼先生的外衣徐徐垂落,上面赫然多了一個劍孔。

他的身軀仿佛是從衣服裏憑空消失,卻是施展出了鬼仙門七大妖術中的“脫袍讓位大法”,在避無可避的絕境底下,拼著耗損數年真元,僥幸逃脫一劫。

這也是因為丁原瞬間的魂不守舍,不然,鬼先生未必能保住全身毫發無傷。

饒是如此,鬼先生也驚出一身冷汗,在劍氣的強大沖擊之下,口中連噴數蓬鮮血,面色愈加的蒼白可怖。

他身形一晃,讓到數丈開外,竭力調息壓制內傷。

丁原被眼前彌漫的血霧,重新帶回到現實,神志一清,發出悲憤激越的一記滾滾長嘯,飛身接住蘇芷玉軟軟飄落的嬌軀。

他低頭望去,伊人櫻唇失色,嘴角含著未幹的黑色血跡,曾經黝黑靈動、燦若星辰的星眸已然微閉,卻安詳如熟睡去的孩子。

但她的身體卻在漸漸發冷,呼吸也近停止。莫行虛與巫行雲的聯袂一擊,不下三百年的功力,又豈是她的肉軀可以承受?

然而,明知道是這樣,蘇芷玉只用最後深情的一瞥,訴說著自己對這個世界,對丁原的戀戀不舍與濃情眷戀。

丁原好似魂魄出竅,楞楞的抱著蘇芷玉,拼命想將全身的大日翠微都天真氣輸入她的體內,卻一次次石沈大海。

他已感受不到她絲毫的生機,更再無法看見她溫柔婉約的笑容,與情深款款的眼神。

有那麽極短暫的一刻,鬼先生、莫行虛、巫行雲,所有的人都怔在原地,以不可思議的目光,註視著丁原懷抱中的蘇芷玉,實在想不到,在這個世界上,居然真還有這樣甘心為他人付出生命的女子。

丁原終於絕望,猛然擡起頭,一雙赤紅的眼睛,閃爍著暴烈的殺機與寒光,緩緩掃過巫行雲與莫行虛,一字一頓道:“你們殺了她,你們死一千一萬次,也抵不上她的一根指頭!”

“噗——”

滿腔的熱血飛濺而出,淒迷的灑在蘇芷玉的衣襟上,如一朵朵盛開的紅梅。

丁原心頭撕扯著難以言喻的痛楚,一如那夜的思悟洞前,寒風冷月,心如枯槁。

想那巫行雲與莫行虛,也是素來桀驁自負之人,如今對著丁原的眼神,卻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。

莫行虛下意識的躲避開丁原的目光,喈喈冷笑道:“那就讓我送你一起上路,好跟這女娃到黃泉底下做對同命鴛鴦!”

話音未落,莫行虛突然見丁原竟是向她微微一笑,笑意中滲著虛幻般的冰冷與平靜。

雪原仙劍怒吟飛騰,丁原的雙手十指驀地變幻出眼花撩亂的劍訣手印,渾身煥發出一團柔和龐大的紫色光霧。

鬼先生陡然變色,低喝道:“禦劍術!快攔……”他的話到一半戛然而止,雪原仙劍在空中飛旋飄舞,幻化作一束沛然無儔的光芒,充盈著無限的憤怒與殺意,卷裹起四方風雲,八面驚雷!

其勢已成,強如鬼先生者也不敢貿然沖上,去直面君臨天下三百餘年的世間第一禦劍術——“平亂訣”!

丁原心中空明坦蕩,雄渾的大日翠微都天真氣,源源不絕灌註仙劍,把所有的恨與怒,全部傾瀉在這短短的三尺青鋒上!

群魔亂舞,鬼魅咆哮,是誰能執倚天之劍,喚回朗朗日月,浩蕩乾坤?

然而,縱負絕世修為,縱斬盡強仇,卻難再喚回伊人!

此恨此怒,即便千年萬載,如何能消,如何能平?

“轟——”

雪原仙劍爆出萬丈紫光,飆起一束幕天席地的狂瀾,滌蕩著滔滔濁世裏無數的憤與恨,以浩然長空之氣迸射九天。

仙劍定亂,無數的紫色光華,在雪原劍周圍縈繞飛舞,交織成一幅震懾人心的壯觀畫面。

在這陰森幽暗的鬼冢中,頓時充斥著奪目的光與熱,直要將世間所有的陰暗與不平統統摧毀,再換回萬世承平,千秋定亂!

鬼先生一聲冷叱,落在太乙九極鼎前,揚手祭起一盞蓮臺。

那蓮臺大小如棋盤,上面一朵粉白蓮花綻開數十枚花瓣,散發出妖艷的光暈,猶如大傘一樣張開,護持住八座妖鼎。

這尊“逸水蓮臺”鬼仙門已傳承千年,可禦天怒地嗔,堪比蘇芷玉手中的天心仙燈。如今對鬼先生而言,最為要緊的便是八座妖鼎,至於莫行虛與巫行雲的性命能否保全,他們只能靠自己自求多福了。

況且,倘若丁原這一記平亂訣,直沖太乙九極鼎而來,恐怕逸水蓮臺也未必能接下這一劍之威。

所幸,丁原首取目標並非太乙九極鼎,則以蓮臺的法力,猶可護住方圓十數丈內的鼎爐。

巫、莫二人見鬼先生居然在生死關頭對自己棄之不理,心頭無不又恨又驚。不過,假如丁原這一劍是沖著鬼先生又或鼎爐去的,他們兩人只怕也會逃得比誰都快。

然而,此刻莫行虛與巫行雲在強大劍氣的籠罩中心神俱撼,更莫說想腳底抹油了,只要他們稍有異動,仙劍氣機感應之下,立時就是雷霆萬鈞的霹靂一擊!

兩人勉強憑借著數甲子的修為穩住靈臺,抱元守一,將全身的真元盡皆凝聚在青木拐杖與打魔銀鞭之上,口中飛速念動真言,雙雙施展出鬼仙門“肆舞鬼天訣”。

這一拼命,氣勢果然不同,一銀一青兩股絢光呼嘯而起,蒸騰著烈烈藍焰,迎頭撞向雪原仙劍。

一時丹室內光華如熾,殺氣盈天,重重光影中,蘊藏著幾多生死,幾多愛恨。

“轟——”

三束絢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,狠狠撞擊在一處,迸射出串串流火,朵朵光花。

丹室像是在地震中抖顫,堅固的石壁喀喇喇連串開裂,猶如龜紋密密麻麻,瑟縮著抖落一地煙塵。

在逸水蓮臺的保護之下,八鼎銅爐與裏面的人總算安然無恙。但淩厲密集的光箭,哧哧撞擊到蓮臺築成的粉色光球上,直震得它不停劇烈晃動,光華越來越弱。若非鬼先生以十一層天貝珈藍神功支撐,可能也已難以抵擋。

每個人的眼睛都情不自禁的閉起,卻感覺耀眼的光芒像根根鋼針刺透眼皮,直插向頭顱深處,絞得腦海裏生出撕心裂肺的劇痛。

耳朵中,嗡嗡的轟鳴占據所有空間,全不曉得此身到底在何方,似乎連魂魄也被那浩蕩的狂飆,擠壓出了軀體。

只是在身軀驚惶無助的翻飛起伏裏,依稀聽見巫行雲與莫行虛仿佛發自地獄的最後嚎叫。

兩人的身軀就像洩氣的皮囊,被劍氣戳得千瘡百孔,不住飆射出汩汩血箭。全身上下,在平亂訣的驚世轟擊之下,再無半點完好,魂飛魄散後留下的僵直身軀,隨著漫天光霧,重重彈射在石壁上,再無力的滑倒在地。

“當啷!”

碎裂扭曲、不成形狀的青木拐杖與打魔銀鞭,頹然落在兩人的屍體旁,頃刻被鮮血染透,這兩個一輩子籍籍無名的鬼仙門頂尖人物,只落得如此慘淡的結局作為收場。

丁原全身的真氣,好像在一剎那裏被全部抽空,丹田中空空蕩蕩說不出的難受。

平亂訣固然威力龐大,但每次施展,都必須以抽幹所有的功力作為代價,也令他有了諸多限制。

他一面在罡風狂瀾裏隨波逐流,一面努力恢覆體內的元氣,猛然背後一涼,也是貼到了石壁。

雪原仙劍“叮”的一響光芒收斂,飛回到主人手中。

丁原按捺住胸口的郁悶難受,低頭望向蘇芷玉。

即便是這樣的驚濤駭浪,也沒能將她從睡夢裏驚醒。

嬌好無瑕的玉容上,漸漸泛起一層晶瑩藍光,身體也由冰冷而轉向火炭一般的滾熱,那是天貝珈藍的火毒開始散布全身。

“若真是那樣,芷玉便永遠隨著丁哥哥,直到你能找回姬姐姐為止。”玉兒堅定而羞澀的話語,不由又在耳畔響起。

“玉兒——”丁原終於發出驚天動地的一吼,震碎層層石壁。他終是禁不住又噴出一口熱血,讓伊人胸膛前的血花,更是嬌艷淒美!

鬼先生喘息著收起蓮臺,眼睜睜看著自己兩個得力的手下,在平亂訣的硝煙中形神俱散。

好在,姬雪雁與鼎爐都安然無恙,只要能修成第十三層的天貝珈藍,即便再丟掉三對巫行雲、莫行虛,鬼先生也不會有半分猶豫!

乘著丁原心哀神傷的專註蘇芷玉的間隙,鬼先生拼盡殘餘真氣,口中低低吟動真言,自背後飛起一盞紅色燈籠,燈籠表面上畫著猙獰無比、神色各異的一百零一只厲鬼形象,正是鬼仙門的“百鬼焚仙燈”。

“呼——”的一聲,紅燈綻開詭異波光,罩在丁原身上,竟將丁原與蘇芷玉連人帶劍,一齊吸入不停膨脹變大的燈籠中。

鬼先生悶哼嗆出一連串血絲,森森目光仰望頭頂的百鬼焚仙燈,魑魅離魂竿淩空虛指,低喝道:“疾!”一股幽藍光束射在燈上,燈籠飛速旋轉,瞬間舞動成一團紅影,將丁原與蘇芷玉困在其中。

丁原頓覺眼前一黑,身子好像被一個巨蓋罩住,隔離到了另一個詭異的天地裏。

他一驚之下,徐徐凝聚恢覆著丹田內的真氣,定下心神打量四周。然而,周圍竟是混沌一片,靈覺延伸處空空蕩蕩,沒有一點生命存在的跡象。

丁原的身軀緩緩下沈,須臾之後腳下一定,似乎踏到了十分堅硬的地面,該是百鬼焚仙燈的底部。

他暗自思忖道:“我一定是剛才心神微分,著了那鬼先生的道。這裏是什麽地方,難道我被幽閉到了那古怪燈籠之中?”

正在疑惑間,不遠處赤紅色的火光一閃,赫然冒出一只五尺高矮的厲鬼,周身上下好似火焰凝鑄而成,口中噴出烈烈光焰,朝著丁原撲來。

丁原呼呵一聲,仗劍疾劈,那赤焰厲鬼在雪原仙劍的光華映照之下被一斬而二,“呼”的從丁原身軀兩側滑了過去,竟又重新融合在一處。

丁原一驚,沒想到這燈籠中別有乾坤也就罷了,卻無端端生出這古怪的厲鬼,竟連雪原仙劍也奈之莫何。

事實上,丁原不知道,那厲鬼也吃虧不小,嘶嘶亂叫,身形已縮小了近半,火焰亮度更是黯淡不少。

可惜丁原因平亂訣耗費太多真元,否則一劍斬下,那赤焰厲鬼哪裏還有命在。

他正驚異時,身側微風乍起,猛地又生出一只渾身蒸騰幽藍之光的厲鬼,身軀一展,像條大蟒朝丁原纏來。

丁原左手環抱蘇芷玉,右手仙劍一振刺出,“啵”的挑中厲鬼面門。

厲鬼淒厲的嘶嚎,“砰”的幻化成一團火焰退走,彈指又在不遠處恢覆原先模樣,依舊僅僅是焰色轉暗少許。

接連兩劍無功而返,丁原的呼吸已開始急促,辛苦積累的點滴真氣幾乎又一次耗盡。

他不由訝異道:“不曉得這些孤魂野鬼是打哪裏冒出來的,居然難纏得很。若是我功力全覆自不會怕它,大不了一記平亂訣捅破這爛燈籠。可現在哪有力氣再去硬拼,得趕快想個法子離開這裏才行。”

忽然背後一記風聲響動,殺氣大熾,第三只冒著綠焰的厲鬼掩襲而至。原來丁原已墮入焚仙燈中的“百鬼夜行陣”。

此陣中藏有一百零一只厲鬼精元,都是以千年地煞陰火淬煉,不畏尋常罡風法寶,不避雷電水火,單就一兩只已足夠鬧得天翻地覆,況且是百餘只結成陣勢。

眼瞧著那只綠焰厲鬼,就要撲到丁原身後,蘇芷玉袖口裏驀然仙音輕動,天心燈升到二人頭頂,灑下一蓬淡淡紅光,卻是仙寶通靈,於危難間自動飛升,護持住自己的主人。

綠焰厲鬼猝不及防,結結實實撞在天心燈灑下的光幕上,激起一簇熊熊火焰,呼的將它卷裹。

那厲鬼驚恐的嘶叫,只剩半截身子從火光裏掙脫而出,兇焰立時大減。

其他的厲鬼見狀,再不敢肆無忌憚,遠遠圍著天心燈以圓陣急旋,雙手不斷射出焰光,轟擊在天心燈上。

天心燈光華陡亮,任由周圍的厲鬼如何肆虐,只是巍然不動,牢牢守護著主人。

丁原不由心中一定,暗道:“有天心燈在,竟是省去不少麻煩事,至少暫且可保我無恙。如今當務之急是迅速恢覆功力,再有就是……”

他情不自禁垂頭望向懷抱中的蘇芷玉,在天心燈光芒的照耀裏,她的玉容上映起一抹嬌艷酡紅,混合著天貝珈藍泛起的藍光,蘇芷玉清秀的面容竟變得淒艷無比。

丁原想著雪兒現今命懸一線,玉兒卻又為了自己落到這般的田地,心頭忍不住痛悶難當,恨不得以身代雪兒受那煉爐之苦,以命換玉兒安然無恙。

他心中默默念道:“老天爺,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有眼的,我更從來也不相信你會為這個世上的好人做些什麽。

“如果說,我與玉兒之間有一個人一定要去死,那也應該是我!對你不敬的素來是我,對你怒罵譏笑的素來是我,就算有萬般懲戒,也該由我來承當!

“你莫非真的不長眼,為什麽現在好端端活著的是我,你要帶走的人卻是玉兒?她是那樣的善良無辜,即便大道無為,也該有天意人心,也該有天理昭昭!”

忽然,目光停滯處,蘇芷玉的胸口居然有一記極為緩慢微弱的起伏,假如不是凝神細察,根本無法發現,那顆芳心還在頑強的跳動!

她沒有死,在巫行雲與莫行虛三百多年的修為猛烈夾擊之下,她依然保住了心口最後的一絲元氣,盡管像風中的殘燭那般脆弱,隨時都會熄滅,但足以令整個世界為之光亮。

是什麽令她在昏迷沈睡裏眷戀不去,是什麽令她離去的魂魄依然流連?

丁原的心中一陣狂喜,幾乎不敢相信,這是真的。

他顧不得身外還有百鬼橫行,收起雪原,用右手食指小心翼翼的探到蘇芷玉的瓊鼻底下,良久良久,屏著呼吸,不敢有些微的分神,期盼著奇跡的發生。

終於,一絲微弱的鼻息,輕輕拂過丁原的手指,但對他而言,已是強烈如戈壁上吹過的狂風。

這一刻,丁原禁不住擡起頭,仰望天心燈上無邊的黑暗虛空,內心喃喃說道:“老天爺,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感謝你,從此無論你將任何的懲罰加到我的身上,我都無怨無悔,甘之如飴!只求……你不要帶走玉兒!”

一滴熱淚,無聲無息順著面頰滑落,這是人所珍愛之物失而覆得後的心動。

一見蘇芷玉猶有生機,丁原的頭腦頓時靈轉起來,思忖道:“我功力未覆,一時半會也出不去,即便僥幸出得了這鬼地方,外面還有鬼先生那一關要闖。當務之急,必須盡快救治玉兒,若再能恢覆七八成的修為,再與那老鬼一拼又有何妨!”

他低頭端詳著蘇芷玉,繼續想道:“玉兒的氣息如此微弱,藏在她體內的天貝珈藍魔氣每深入一分,她便離死亡接近一尺,真是片刻也不好拖延。可在這兒,任我有通天本領也是束手無策。倘若能有一兩顆冰蓮朱丹、九轉金丹,又或是無憂丹什麽的,先將她傷情穩住,能保一縷元氣不滅,也是好的。”

他身上的三枚冰蓮朱丹,早在出潛龍淵前已經用完了,眼下被困在這百鬼夜行陣中,卻又到哪裏去找那些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?

丁原略一思索,抱著萬一的希望探手伸進蘇芷玉的袖口中,心中居然下意識念叨:“老天保佑,老天保佑……”

果然,他的手指觸及到了一只柔軟的絲囊,似是女兒家的荷包。

或許因為這荷包小巧,因此蘇芷玉並沒有用“袖裏乾坤”將它收起,這也算冥冥中天意眷顧吧。

丁原心中一喜,盤膝坐下,把蘇芷玉小心翼翼的扶靠到胸口,雙手打開荷包,然而裏面只裝了些銀兩,卻不見盛放丹丸的瓷瓶一類物什。

丁原的心一沈,再摸蘇芷玉的袖口,裏面已經空無一物,只找到了一條潔白絹帕。

那絹帕的角上兀自繡著一行小詩,卻是“誰曉琴音添衣暖,凝眉相望心茫然”。

丁原一震,回憶起這兩句詩,正是自己與蘇芷玉當日在水晶宮娘親所留的畫卷上所見,沒有想到玉兒居然悄悄將它繡在了絹帕上。

那字字含情,字字惆悵,卻將幾多少女情懷,傾慕之苦傾訴?

丁原百感交集,右手緊緊攥著絹帕,胸口愈發郁悶難當,有一種想痛痛快快的宣洩,可偏偏尋找不到口子的感覺。

自己虧欠懷中少女的,著實太多。而每一次,自己卻總心安理得的,拿兄妹之情作為借口搪塞了過去。

而今,她的生命之花為自己幾近雕零,自己卻只能一籌莫展的坐困愁城,就算想報,也即將沒有了機會!

丁原一咬牙,默念道:“玉兒,你一定要堅持住,就算我拼著元神出竅,耗盡全身真元,也要把你救醒!”

他將蘇芷玉面向自己,扶坐在懷中,左手扶住肩膀,右掌貼在她的小腹上。正想行功祭出元神,忽然覺得左手手指觸在了什麽東西上,全不似腰帶那麽柔軟。

丁原一震,禁不住暗罵自己道:“該死,我怎麽忘了搜一搜腰帶!”

其實也不能怪他忘記,而是那地方著實是女兒家隱私,但此刻也管不了什麽男女大防、聖賢之說。

丁原右手探進蘇芷玉的小蠻腰,觸手一片滑軟,卻也似火炭一般滾燙,自是天貝珈藍之毒發作所致。

若是再這麽下去,要不了多久,蘇芷玉必全身精血焚沸而亡。

他無心旁顧,急急取出那藏在腰帶中的東西,定睛一看,赫然是一只青瓷小瓶。

丁原一陣狂喜,卻又生出患得患失的心情,萬一這裏面裝的不是療傷靈丹,那可就斷了最後的指望。

他拔瓶塞的手,不由自主的竟然有點發軟,好不容易打開了瓷瓶,裏面幽然升起一縷淡淡清香,正是冰蓮朱丹獨有的芬芳!

丁原的心終於一定,從瓷瓶裏倒出兩顆朱紅丹丸,就如捧著無上仙寶一般。

有了它,縱然不能立竿見影令蘇芷玉痊愈,但憑冰蓮之功,也可鎮住天貝珈藍的火毒,換取寶貴的光陰。

就在他山窮水盡之際,這兩顆小小的朱丹,何啻是柳暗花明的福星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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